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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忘记很久的孺慕亲情与深沉恨意一点点涌上来:我只想要一个真正的父亲,只是如此而已。
打通郝奕的电话,果然叫他去华鼎松教授家吃年夜饭。
进宿舍放下背包,窗台上的小葱大蒜青葱可爱,长势喜人,知道是高诚实帮忙浇过水。
去水房洗脸的时候,镜子里的人整个笼着一层黑灰,模糊灯光下把自己都吓一跳。
拿手背一蹭,乌金粉沾了水,跟墨迹似的晕开,一张脸顿时没法见人。
迫切需要洗个澡,然而除夕日的下午,澡堂也好、开水房也好,肯定都关了门。
只好打上香皂,用毛巾胡乱擦一把。
自来水冰得刺骨,饶是他自诩经冻,也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答应父亲直接回家,也就不用凄惨到大过年的洗冷水澡了。
匆忙收拾一番,临出门想一想,从包里取出两盒河津特产:干梨枣和芝麻糖,预备孝敬新导师。
另有一瓶精装汾酒,光那个青花瓷瓶子看起来就不便宜,拿出来看看,还放回包里‐‐方笃之教授精通酒道,颇能喝两盅。
走到门口,又退回来,还是拿上了那瓶酒,跟干枣芝麻糖一起,孝敬导师。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他买的。
洪要革给每位京城客人都准备了一份土产,除去干梨枣芝麻糖,老师袋子里装的是酒,学生们袋子里则是上等老陈醋。
假期人少,道路两侧厚厚的积雪上几乎没什么足迹。
方思慎一脚一脚踩上去,那样又松又软的质感,让他知道此前下的定是一场纷纷扬扬鹅毛大雪,降雪中最美丽最温情的一种。
东北边疆青丘白水最深处,莫尼乌拉群山,也里古涅河畔,被杳无边际原始森林覆盖着的芒干道,冬天最低气温可达零下四十度,夏天最高不过二十度,即使平地上的积雪也常年化不完。
树木、山峦、冰雪,是幼年方思慎最熟悉的事物。
因为气温太低,很少形成大片轻软的雪花,往往只见冰晶般的粉末颗粒漫天撒下,有些像盐,更像化肥里的尿素,连雪球都捏不成,更别提雕塑雪人了。
唯有堆积到一定程度,远望去诗一般纯洁无瑕,也天然地拉开了与俗世的距离。
京城的雪,却是大片大片又轻又软,仿佛能吃也能穿,温情脉脉。
此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教工楼里凡是亮着的窗户,无不人影幢幢。
性急的孩子们已经点着了烟花,雪光映衬下更显绚丽。
华鼎松家里罕见地亮着灯,方思慎敲开门,郝奕兴高采烈把他迎进去。
屋里居然传出女人孩子的声音,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ldo;那是我媳妇跟闺女,从没到过京城,老师说人多热闹,就一块儿留下了,呵呵……&rdo;郝奕是凉州人,看长相属于典型的西北汉子,至于性格,任谁跟着华大鼎这老虎鱼教授做五六年拖拉博士,铁杵也能磨成针。
郝奕一面把方思慎往里领,一面大声道:&ldo;老师,小方来了!
&rdo;回头解释,&ldo;老师耳朵不太好,说话声小了听不清。
&rdo;
小白楼的房子均为二层复式,面积十分可观。
然而触目可及,到处堆满书本字纸,显得非常拥挤。
走进饭厅,就见一老一小占据餐桌两头,正埋头苦吃。
小姑娘不过六七岁,整张脸都埋进饺子碗里,一抬头嘴角一圈酱汁。
老头儿跟前摆的却是一碗油泼面。
人干瘦干瘦,白发几乎掉光了,仅有几绺贴在鬓角上,一抬头,脸上全是褶子,嘴角一圈红油。
方思慎早知华鼎松已过古稀之年,这一照面,还是觉得比想象中更显衰老。
恭恭敬敬站直身子,提高嗓门:&ldo;老师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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