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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皇城之中。
方停归也正好推开门,从歌舞升平的承庆殿退出,负手立在廊下透气。
今日这场接风宴预备得虽仓促,但却并不敷衍。
酒品菜肴皆为上品,丝竹管弦俱都绝妙。
连殿上照明用的夜明珠,也是才千里迢迢从南海采集而来,颗颗大如婴拳,灿若繁星,千金难求。
殿上献艺的舞姬,更是教坊司里的魁首。
一段霓裳羽衣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鹞兮若流风之回雪,端的是仙姿佚貌,国色天香。
应是知晓方停归才是今日宫宴的主角,她一双眼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纵使方停归已不在殿中,那如丝如缕的媚意,也不曾收减。
周围那些并未正面感受到的人,都禁不住折了风,软了骨。
方停归却始终无动于衷。
犹自仰头望着夜空中的烟花,神色寡淡,眼睫纤长,不知在想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
焰光淋漓落下,在他发顶笼上一层朦胧弧光。
白皙的面容叫烟火映出蓝色、紫色、红色的微芒,恍惚给人一种温柔可亲之感。
然身形却疏冷至极,一袭玄衣孑然立在那,像是刀斧自深浓夜色中劈刻而出,凛冽又乖张,周遭的空气都因他而冷下不少。
舞姬不禁暗吸一口气,慌慌搭下眼帘,不敢再放肆。
其余人等也激灵灵打了个寒噤,缩回那只想要上前攀谈的手,敬而远之。
宋廷钰却起身拍了拍衣上的褶皱,跟个没事人似的,端着酒盏,笑语晏晏地过去,“王爷瞧着兴致不高啊,可是这里伶人的姿色,不合王爷胃口?”
方停归狭长的凤眼微微觑起,淡淡扫他一眼,又似没看见一般,面无表情地收回来,继续望着天上的烟火,不咸不淡地反问:“合胃口又如何?不合又怎样?这里是皇宫,上台献艺的,也都是教坊司的在册伶人,可不是世子一句话,就能随意霸占的。”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想起那个被他弄死的农女,宋廷钰心头一哽。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山村野地里出来的姑娘,一辈子也进不了几次城,死了也就死了,跟蚂蚁烂在鞋底下一样,压根不值一提。
他本来也都已经忘记。
谁知这厮忽然杀了他一个回马枪,回京上朝第一天,就把这事直接参到了御前,让人没有一丁点儿防备。
别人出来打圆场,他还把他们挨个全告了,罪名一条接着一条,列得比御史台还清楚。
知道的,说他是在给那个农女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代陛下肃清朝堂。
呵。
不过一个泥地里摸爬滚打的马奴,运气好些,才飞黄腾达,勉强混出个人样。
什么人脉背景都还没坐实,就敢跟他们摆谱。
呸!
凭他也配?
宋廷钰不屑一嗤,面上却还保持着谦谦的笑,仿佛并没听出他言辞间的讥讽,顺着他的话茬感叹了几句红颜薄命,最后才调转话头,给自己打圆场:“王爷莫要误会,在下不过是感慨王爷此番在北境立下的汗马功劳,怕这些庸脂俗粉怠慢了您,这才有此一问。”
“下月花朝节,在下欲在家中设宴,邀京中一众好友前来赏花。
王爷要是不嫌,还望千万过来赏光。
小小花宴,算不得多隆重,可若能得王爷青眼,也算蓬荜生辉。”
说着,他便一拱手,朝方停归端端行了个礼,态度真诚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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