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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辰宗里,祁霄有兄长、有师父,白溪桥和谷山陌仿佛弥补了他寡淡的亲缘,让他可以有所依赖。
徽云大将军白柳的死讯传回来时已是腊月,白溪桥一下就懵了:“不是说我爹在景塘养病?待开春病愈才入京的吗?为什么?怎么会?!
不可能!”
谁也没想到一代名将的死竟然如此仓促,白柳没有死于敌人的铁蹄之下、兵刃之利,与他一生的赫赫威名相比,他的死恍如初冬细雪一般悄无声息,当元京得到消息时也同样是诸多震惊,陛下连夜派了太医快马奔往景塘,可谁又能起死回生呢。
白溪桥很小就见识过战场的惨烈,知晓人命若蝼蚁一般脆弱不堪,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伟岸的父亲历经无数杀戮后,居然会被小小的咳喘击倒,仿佛是个笑话,却让他哭都哭不出来。
沉浸在悲痛中的白溪桥不知道,他父亲死后,驻守在凤林山中的定远军被拆分移营。
直到跟随白柳的几位副将、统领被先后调往他处,纷纷来与白溪桥道别,祁霄才察觉出端倪。
祁霄向琳贵人发回年节拜贴,查问下才知入冬时元京急召白柳大将军是因为受到了弹劾,还是密谋造反这样的滔天大罪,原本朝中上下气氛紧张,好像一抬头天上就能下刀子一般,等着白柳回元京,却不想白柳并没有能够回去,一场腥风血雨突然失了方向,随之而来的是定远军分拆和袁州府的各级调任,一切都仿佛只是户部例行公事。
祁霄不禁去想,若白柳回到了元京,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大陈尚武,兵权分二,内阁兵部掌兵籍、军符;率臣主兵柄;而大陈诸军又大致分四,其一陛下亲掌禁军;其二内阁直辖五都府;其三各府地方府兵;其四边关驻防。
当时白柳的定远军和如今陆方尽的虎威军同是边关驻防,若遇战时,将帅听军符调令,君命或可不受,地位与权力极其巨大。
当时徽云大将军白柳是名震天下的大将,亦是手掌二十五万定远军的统帅,彼时袁州府府兵不过一万,离的最近的虎威军只善水战,陆方尽还不过是个参将,若白柳要反,二十五万大军直入五都府恐怕都花不了两个月。
污名、弹劾、诏令都是指向徽云大将军白柳和他的定远军,恐怕是齐国势微不敢与大陈作对,而白柳才是隐患,陛下容不下他了。
祁霄不敢对白溪桥说什么,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但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惧意,仿佛儿时立在高耸的宫墙下,被那一道墙压住头上一片天,所有的光都在他触不到的地方。
祁霄以为抚州府足够远了,在寒辰宗的月余,他好像真正自由了,而白柳的事情让他害怕,也让他警醒,那些手握权柄之人在元京城里搅弄风雨,大陈疆域之内便无一日晴天。
元京城里刮出来的风很快在凤林山里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开来,天化二十一年,寒辰宗突然从一个远离庙堂的江湖门派成了山中贼匪,袁州府的新任知府聂广立一心要与寒辰宗过不去,什么流寇贼匪都说成是寒辰宗的人,什么破不了的案子就栽赃给寒辰宗,不到一年的时间整个袁州府的百姓听见寒辰宗的名都害怕会无故受牵连。
谷山陌不得已遣散了门徒,只带着白溪桥和一小部分不愿离开的弟子隐居山野间,可即便如此,事态依然没有半分好转,甚至每况愈下。
凤林山中真闹出了土匪。
凤林山脉延绵数百里,原本定远军镇守,流寇贼匪不敢大肆作乱,定远军分拆裁撤大半之后,凤林山里的匪徒简直救像是被人放出了锁妖塔的妖魔鬼怪,在凤林山一带横行无忌,且日渐壮大,更给了聂广立剿匪的理由,甚至向内阁请兵清缴,于是连月剿、连年剿,可流匪却似野草春风吹又生,而聂广立真正想绞杀的也不是什么流匪,而是寒辰宗。
这便才有了一年多前,陆方尽领兵入凤林山剿匪之事……
“过去那几年,我们一直不明白聂广立或者说是朝中哪一位大人要赶尽杀绝,又是为了什么,白柳已经死了,定远军也已分拆,为何一个寒辰宗值得聂广立这般穷追猛打、费尽心思?非得要了师父的命才肯作罢?”
祁霄看着白溪桥,慢慢说道,“师兄,我们已经到了元京,难道你不想查个水落石出?师父的仇难道就算了?”
“不行!”
白溪桥一着急差点又砸一只茶盏,半盏茶撒得到处都是,倒像是将他浇醒了,缓了半刻,才继续说道,“霄儿,你如果还拿我当师兄,就更不该如此冲动行事,如此冒险。
唐绫并非可善与之人,你这如同与虎谋皮,很可能还没查出来真相,先把自己都折进去了。”
祁霄起身,将快要被白溪桥捏碎的茶盏接了过来,又给他续上茶,轻轻搁下:“师兄,我像是冲动妄为之人吗?”
白溪桥看着祁霄,死死盯着瞧了许久,才疑惑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祁霄大笑:“想……当个傻子。”
“啊?”
白溪桥没懂,转头看了一眼宗盛,“什么意思?”
宗盛微微摇头,白溪桥这话该问祁霄才是,问他他哪儿知道。
“什么意思?”
“师兄,所有人都知道唐绫是周国世子,敬而远之、划清界限才是上策,我若光明正大与唐绫交好,不是傻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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