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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灵”
三个字像是燕秋山的死穴逆鳞,分明已经是差点被引渡灯勾走的强弩之末,他此时居然挣扎了一下,看向宣玑的双眼聚了焦,里面映出了骇人的火光。
张昭惊疑不定地问:“什么?刚才不是说这些小孩是高山王子收养的孤儿吗?”
宣玑抬起眼,他的眼皮像有千斤重,沉沉地压住他的视线,让他近乡情怯似的,不敢看见那个人的脸。
人会老,大概都是被记忆压的,再没有比这更沉的负累了——宣玑只想起来一点自己的来龙去脉,还没理出个头绪,记忆已经快把他从欢乐多的二逼青年压成干尸了。
他几乎能闻见自己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陈腐气息。
天魔剑身毁了以后,却不知为什么,当年被强行封在其中做剑灵的朱雀幼雏没有跟着灰飞烟灭,宣玑记得自己落到了一个妖不妖、鬼不鬼的境地,像只没了壳的小龟,缺灵魂短智慧,什么都不记得。
一开始,他本能地跟着盛灵渊,浑浑噩噩地在那人身边飘荡,不知多久,才渐渐恢复一点神智,明白了自己是什么。
他发现,世上再没有人能看见他、感觉到他了,他成了一笔生死之外的糊涂账。
宣玑定了定神,三言两语,简单给众人讲了讲那段时间他目击的历史。
除掉了天魔剑之后,人皇不负众望,果然就“正常”
了,性情恢复了素日的温厚平和,对众人逼宫断剑一事轻轻揭过,并未追究,甚至在不久后坦诚地承认,自己先前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脑子不清醒,干了好多糊涂事。
曾因天魔剑获罪的,人皇一一安抚,给死者平反、家人得抚恤,给生者加官进爵、一一赐赏,政务上,陛下勤勉有加,很快井井有条,他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喜怒无常过,有千古名君之相。
列为臣工觉得自己一片苦心没有错付,于是皆大欢喜。
高山微煜王可能自以为立了大功,曾经的“英雄壮举”
更是受群臣拥戴,过于得意;又或者是他觉得没了天魔剑的人皇真的没有了爪牙,于是胆大包天地袒露了自己的野心,想要趁机壮大高山族,几次三番狮子大开口,朝朝廷要钱要地,日渐骄狂,甚至为了延年益寿,不知听信了谁的蛊惑,练起了高山人臭名昭著的邪术,日饮婴血三升【注】,逢朔望之日,吃胎盘进补,平时还要从少年少女身上吸取精气……被他扣留在高山王宫中的孩子们,成了上好的材料。
邪术有用没用不知道,一天到晚这么穷折腾,也没见微煜王怎么青春靓丽,但民怨渐起,昔日当他仗义的士大夫们哪里看得惯这些丧心病狂的行径?这种事多了,便叱高山王为蛮人,不肯再与之来往。
两年后,盛灵渊翻脸发难,列出“勾结妖族、堕入魔道、背信弃义”
等十大罪状,降罪于微煜王,迅雷似的包围了高山人王城,长驱直入。
武皇帝的王座是从群妖中杀出来的,相比而言,边陲小岛的高山人城防简直就是纸糊的,从下令攻城到拿下王宫,前后竟不到半个时辰——腿脚不好的,可能都来不及从城墙溜达到王宫。
“打得这么快,是因为里头还有个带路党帮着里应外合,那个高山人的叛逆就是微云。”
宣玑说,“不过他还是没赶上救那些孩子。
微煜王恨透了微云,死也要拉垫背,武帝兵临城下的时候,他就下令把王宫里的那些孤儿都毒死了——用的是提炼鲛人血,炼制‘鸩’的毒气室,所以每一具童尸身上都充斥着大量鸩。
巧的是,将活物用鸩填满,是高山人古法炼器灵的第一步。”
在场一干风神目瞪口呆,被远古愚民的野蛮邪术镇住了。
“高山人的器灵当然是活物炼的,”
宣玑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烟,叼进嘴里,含糊地笑了笑,“不然你们以为那是什么,人工智能吗?咱局外勤业余时间是不是也该多读点书啊——高山人三千年前还是奴隶社会呢,比原始人强点有限,你们觉得那会儿他们就能秒杀‘图灵测试’?想什么呢,是不是还打算给这帮人颁一堆菲尔茨奖啊?”
燕秋山颤动了一下,触动了伤口,整个人疼得缩了起来。
那……知春呢?
他想:知春也曾经是个活人吗?
知春活着的时候,也曾经在绝望歹毒的鲛人血里挣扎,被毒气填满身体,最后被杀死、被囚禁在一把刀里吗?
那么自己自以为待他好,甚至在他刀身销毁之后,千方百计地幻想修复他,到底算什么?
刀剑灵和器主的关系又是什么?远古奴隶与奴隶主的复刻吗?
连木偶女都听得愣住了,转向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他们的童尸,喃喃道:“所以……所以当年高山人被灭族之后,他们下落不明的最后一批神兵,其实就是……”
那些“神兵”
一直明明白白地放在高山王子墓里?连清平司也被蒙在鼓里……不,清平司本来就是被蒙在鼓里的,她终于回过味来了,那张所谓的“高山王子墓地图”
,完全就是张催命符,一路领着他们往沟里撞,方才要不是异控局的外勤们恰好追来,他们几个早就变成水晶墙里的摆件了!
“不错,就是这些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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