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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2页）

她的模样看上去似嘲讽又似悲伤，面上扭曲，眼中刚闪出泪光，又给她闭目遮瞒了过去。

她很重很深地呼吸，胸口起伏，情愫酝酿足了，随时准备炸裂冲撞。

半晌，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ldo;你说得好简单。

&rdo;

仿佛有声音在她耳边撺掇尖啸：&ldo;说出来！

说出来！

&rdo;林自南冷笑着，不紧不慢地说：&ldo;你以为你是大度，是慷慨？你以为我能想走就走出这扇门？&rdo;她咬牙，指着廊外的院门，一字一顿：&ldo;我根本走不出去。

&rdo;

&ldo;你其实和某些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就像是好轻易地从商店里买到一个中国的瓷娃娃，白胎细瓷，描金的花边，爱不释手，生怕磕了碰了，一朝打碎，发现内里也不过是塞了一团稻草烂絮，心里不耐烦，嘴上却说着，我把你补好，把你送出去，送给喜欢你的人‐‐你不虚伪得难受么？&rdo;

&ldo;你何曾真的将我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爱。

你珍爱的，不过是你心里那点可怜的幻象罢了。

&rdo;

凯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林自南打断。

&ldo;也是。

你会想，我都不曾给你机会让你来爱真正的我，凭什么要全责怪你？&rdo;眼泪夺眶而出，林自南却异常地冷静下来，心中明镜一般，各种念头飞矢流星一般划过，&ldo;你可曾想过，我凭什么要给你机会？&rdo;

&ldo;我和你不一样。

我从来没指望你能长长久久死心塌地地爱我。

对你而言，婚姻和爱情是生命的调味剂，你在其中体味的，只是愉悦。

对我而言，婚姻是生存，爱情是筹码，我想要的，只是在这种迫不得已的生存里，活得稍微不那么提心吊胆而已。

&rdo;

仿佛被催逼着，她觉得自己好辛苦，须得全部说出来，才舒畅：&ldo;我何曾不想活得从容，能对所有的爱，所有的恨，都坦然，都能接受？可我没有办法，因为像我这种人，从来就没有资格活成那样。

只能谨小慎微、察言观色，只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我们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在罅隙里苟延残喘。

让我全盘否定，全盘推翻这种活法，我没那个见识能做到。

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自己全然放松警惕地依附你们罢了。

&rdo;林自南将话说得分外决绝，她摒弃了一切温情的可能，把全部的冷酷与阴暗提纯，端上桌面来。

凯思问：&ldo;我在你这里，是这么不可相信么？&rdo;

林自南提了提嘴角，道：&ldo;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还有什么是值得永远依靠的？&rdo;她想起母亲的棺木被抬出灵堂，空余满屋子颜色扎眼的花圈，从此她深恶白色。

后来父亲娶新妇进门，她热切地给新妇端上黑糖的茶水，满心期待着自己能有第二个母亲，那么努力，那么小心翼翼，换来的却是故意的冷落，和刻意的隔离。

她小时最尊敬景仰的父亲，会抱着她教她念书的父亲，却莫名在鸦片燃烧的烟雾里消沉了，连从小住到大的老宅，也在他的鸦片火光里化为灰烬。

她所有的意气都给那扇屏风滤掉了，给移动的日影消磨了。

她总该学会怎么靠自己活下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