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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徐进还告诉过他一句话——不想装孙子就不要装,但是既然装了,就要装到底,别刚开始怂了,后来又让人看出你是忍气吞声、满肚子怨气。
徐西临咬牙把孙子装到了底,刮着五脏六腑挤出来一句:“谢谢老师。”
揣上面目全非的协议回了家,徐西临站在家门口,连续三次抬起手又放下,光可鉴物的门把手映出他铁青的脸,徐西临余光瞥见,颓然放下,双手插兜在门口僵立了一会——家里只有老外婆和窦寻,他不想把这张脸带回家。
徐西临在兜里随便摸了摸,摸到了自行车钥匙,他干脆把书包往肩头一甩,跳上自行车,漫无目的地骑了出去。
徐西临比同龄人会说话、会处事,但依然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八面玲珑”
。
因为他以前不过是个孩子,没人拿他当回事,也没人跟他较什么真,二十年的人生里,鲜少碰见对他满怀恶意的人,身边的小伙伴都是朋友,徐西临愿意去照顾他们不同的脾气秉性,调和不轻不重的小矛盾。
但那不代表他会妥协,也不代表他能面不改色地做到“你打不死我,下回我们还做生意”
——绝大多数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都不行。
这是徐西临第一次触碰到这个世界打掉门牙往肚里咽的规则,第一次被逼着妥协。
他本以为学校里那些争行政保研的,追着老师拍马屁的,削减脑袋跟研究生导师套磁的,以及找个男女朋友还要先看对方家庭条件的……都已经是很市侩的事。
现在才明白,学生间即便是市侩,也是很天真简单的市侩。
徐西临发泄似的越骑越快,自行车在他脚下转成了风火轮,突然,拐角处一辆同样开得飞快的越野车正好转过来,徐西临忙把车闸拉死,饶是这样,还是躲闪不及,车把挂到了对方的反光镜上,破赛车改造的自行车本来就轻,一下他甩了出去,徐西临的胳膊肘撞在墙上,搓掉了一块肉。
车主停下来破口大骂:“耽误你起飞啦?作死赶投胎啊!”
徐西临差点没站起来,整个半边身体都摔麻了。
车主愤怒地伸手擦了一下车门上刮掉的漆皮,骂骂咧咧地把挂在反光镜上的自行车摘下来扔在一边:“算我倒霉!”
然后径自开走了。
他没有提上一次漆多少钱,反光镜磕掉一块多少钱——因为车主自己也知道他应该礼让非机动车和行人,在小胡同里开快车是他的责任。
都知道应该礼让行人,都知道应该公平竞争,只是没人遵守,歪歪扭扭的车把和不太灵便的脚蹬教会了徐西临一件事——仗势就能欺人。
如果这个人间也能像金大侠的世界那样快意恩仇就好了,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书剑飘零,二十四桥夜读,点残茶研磨,行山水路,挑不平事,有一腔赤城足矣,不必向谁低头,也不必因为谁折腰。
徐西临踩着黄昏的点钟回家,途径超市,买了家里一个礼拜吃的菜、牛奶和一瓶酱油,像是挂了一身险恶的生计。
窦寻正在家里炒米饭,徐西临进门后面无异色地问:“还有鸡蛋吗?我买新的了。”
窦寻:“最后两个我用了。”
徐西临应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凉的牛奶,对着冰箱一口气灌下去,连着天大的委屈一口咽了,转身脸色就恢复了日常。
他抽出一把勺子直接在窦寻的锅里挖了一勺,烫得嗷嗷直叫。
窦寻学了三年做饭,没一点长进,就学会了炒米饭——黄金蛋炒饭,扬州炒饭,咖喱炒饭,他全都能炒得跟新东方课堂范例一样,窦寻用亲身经历证明了“千招会不如一招鲜”
,外婆每次想起来都会对徐西临说:“你做的不好吃,让小寻去炒个饭就行”
。
“没放盐呢……”
窦寻一抬头就看见了他的狼狈样,“怎么弄的?”
徐西临转身去给他拿盐罐,避开他的注视,若无其事地说:“撞电线杆子上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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