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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赢了?”
商成问。
他看过山娃子他们是怎么耍钱的。
每注多少先商量好,再把个铜钱丢地上,耍的人站直身子,手里拈枚铜钱举到鼻子般高,瞄准地上的铜钱松手让手里的铜钱自由下落,把地上那枚铜钱砸翻身就算赢,没砸翻身或者没砸中都算输。
偶尔也在地上画根线,隔着十来步再划根线,人就站在这边线外把铜钱掷向那根线,铜钱不能逾线,然后谁掷的铜钱离准线近就算谁赢。
“输!”
山娃子咧着嘴笑得呵呵地。
“输了差不多有两贯了,还红着眼睛开赌掷钱谁要敢和他争,就和谁瞪眼睛挥拳头。”
商成在脚地里把木盆里的水哗地齐大腿淋下去,跺跺脚甩掉水珠,把木盆放一边,踮着脚走回来,也在井沿上蹲下来,笑着说道:“那活该他输。
他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只当接济别人了。”
学了山娃子在井沿边掘了个草根含在嘴里吸。
一弯新月挂在墨绿色的天空中,满天的星斗荧荧闪烁;徐徐的夜风拂过,一股凉意登时浸进心脾,只觉得全身三万六千毛孔都是凉悠悠地,惬意地叹息一声,问道,“你修房子的钱够了不?不够的话,我先借你一些。”
“差不多了。”
山娃子吐了已经嚼得没滋味的草根,又拔根草拿在手里慢慢地撕扯草叶。
“我算过,起三间房顶天就花七贯五,垒个灶房也就六百钱,我现在手里有十贯出头,足够花用。
剩的钱还上债务还有富余,今年秋冬都不用出去揽工了。”
他巴咂着嘴越说越兴奋,“趁这时候把我那几亩地都好生作养一回,不吝钱,多买点肥来撒上,把地养肥,说不定也能有个好收成……”
商成知道山娃子有十几亩坡地,就是地势高,取水困难,天稍微旱一些便看不见收成,只能勉强支应一家人的吃喝用度,所以他不得不经常进山打猎或者出外揽工来补贴家用。
他一出门,地里的活只能丢给婆娘;女人家毕竟力气小,那点地更是经营不过来,娃娃又小,指不上用场,一来二去的,本来还算不错的家就被拖累得春支秋粮,渐渐栖慌下来……他熟悉的家庭大多是这样,柳老柱家是他死去婆娘的病拖累垮的,山娃子是接连两年春旱害的,还有李家庄那个和十七婶沾亲带故的家庭,则是两种原因都有听说那家人的父辈还是个秀才,算是庄里的头面人物,结果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就让一个刚刚兴旺起来的家庭露出了败象……
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都没开口说话。
沉默了半天,山娃子问道:“你呢?回去有什么打算?”
“想买房子。”
商成说道。
他就把霍家集上那个官府发卖房子的事情说了。
山娃子的手指头在井沿上画着道道,半晌才说道:“那房子能买,是好事情哩。”
当然是好事情。
何况霍士其还能在官上做点手脚,十贯钱的事情八贯钱就能办好。
“然后呢?”
商成有些愕然地望着同伴。
然后?什么然后?
“买了房子之后你准备干什么?”
“继续找活干啊。
我听说衙门在招人,专管运粮的事,我想去做。”
商成说道。
山娃子问得真是希奇。
除了卖力气,他还能干什么?总不能现在就去给别人做佃户吧?说实话,先前他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最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霍士其说,朝廷过几年可能要和突竭茨人打大仗,这两年开始在燕山大量囤积粮草器械,从内地到边关的驮队连肩接踵这其中有多少活路要找人来做啊?他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在县衙挂个号,专做这个事,只要舍得力气,一年挣十几贯不在话下,两年下来就能买匹好马,之后挣钱就更容易柳老柱是连人带马都在给官府做事,领的就是双份工钱,马的草料还是另算……
山娃子大约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惊奇地问道:“这事真的还是假的?官府不是说起兵事是谣传么?”
听了商成的解释,他手指头又在地上抠抠画画了半天,才眯缝起眼睛道,“那我回去也不作养那些地了,修了房子就来找你,咱们一起去官府寻事做。
我算过,这样做两年,抛去各种花消,我能买三亩河滩地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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