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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金家母子相对垂泪,仓皇无言。
邹氏一双眼睛红肿的像是烂桃儿,哭得太多太久,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只呆坐在灯前,恍若失魂。
金裕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半日时间罢了,从前那种意气风发的风仪便彻底远离了他,取而代之的是颓丧与绝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举人功名没了,又被石筠亲口点评为不孝不义之徒,他这辈子都别想入仕了。
等明天书院知道消息,只怕马上就要把他逐出师门。
不能考功名,不能入仕为官,叫他做什么?
像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夫一样下地劳碌,地里刨食吗?
不!
他金裕堂堂举人,怎么能沦落到那等境地?!
还有西堡村……
他到底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从前退婚西堡村大姓姜家的女孩深深得罪了姜家人,可那时候他有举人功名倚仗,自然不怕,但是现在——
没了功名身份,里正多得是办法拿捏他!
金裕想到此处,心头的不安便如同浪潮翻涌,看了眼旁边宛如木偶的母亲,他颤声道:“娘,我们还是搬走吧……”
邹氏木然的转过头去,双目无神,语调宛如游丝:“我们能搬到哪儿去呢?搬家不要钱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初金裕中了举人,有多少人主动上门送礼,今天就有多少人上门做客,话也简单:“从前借的那笔银子,您手头宽裕的话,赶紧给还上?”
金裕当然不想还,进了嘴里的肥肉,哪里能再吐出去?
可是随随便便就能送钱投资的人,当然不会是乡间农夫,起码也是条地头蛇,金裕没了功名,他们有一千种办法叫他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趁早还上,这事儿就算结束了,要是想跟他们耍横的,他们比你更横!
金家孤儿寡母,又跟西堡村人不睦,当然不敢迟疑,老老实实的把吃进去的吐出来,眼见着刚富裕起来的家庭马上破产……
至于搬走,又能往哪儿搬?
他们的名籍都在西堡村,想要走,必得经过里正——可里正哪里是这么容易松口的?
至于老家……
要不是在老家混不下去了,谁会想背井离乡!
当年金裕的爹病重,看病要把家底都耗空了,人也没救过来,以后留下孤儿寡母怎么办?
金家人就想了个损法子——让金父去借钱。
亲朋好友,同村故旧,没有写借条这个事儿,尤其金父还算是个读书人,谁能想到他会赖账呢?
没过多久金父死了,被他借钱的人傻眼了,上门一看家徒四壁,只留下母子俩哭得跟泪人似的,怎么张得开嘴要钱?
算了算了,自认倒霉吧!
只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个两个也就罢了,金父借了那么多人,债主们之间也不乏彼此熟悉的,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说起来,可不就回过味儿来了吗。
能被金父骗的,只能是信得过他的人,如是一来,金家人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邹氏母子去给金父上坟,就发现有人把金父的坟墓当成公共厕所用了……
邹氏且气且恼,心知已经将人得罪死了,即便再把钱还回去,也落不到什么好儿,索性厚着脸皮忍了,到里正那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搞了母子俩的名籍出来,远走他乡将户口落到了西堡村这儿。
他们这一走也就是十几年,当年的债主肯定没死光,再这么灰溜溜的搬回去?
唾沫星子也能把他们淹死!
走,无处可去;
留,风雨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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