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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大家嘴里不说，可这心里就像明镜似的。

现在，这么大个公社，四十多个大队，几百个小队，七八万口子人，一个集才杀一头猪，那点猪肉还不够公社干部吃的。

可过去，咱马桑镇的肉市，光杀猪的肉案子就有三十多台，还有那些杀牛的，杀驴的，杀狗的，你说你想吃什么吧。

那时候的牛，大肉牛，用地瓜、豆饼催得油光水滑，走起来晃晃荡荡，好似一座肉山，一头牛能出一千多斤肉。

那牛肉肥的，肉膘子有三指厚，那肉，一方一方的，简直就像豆腐，放到锅里煮，一滚就烂，花五个铜子，买上一斤熟牛肉，打上四两高粱酒，往凳子上一坐，喝着吃着，听着声，看着景，你想想吧，那是个什么滋味……&rdo;

我咽了一口唾沫，说：&ldo;杜大爷，您是编瞎话骗我吧？旧社会真有那么好？&rdo;

杜大爷说：&ldo;你这孩子，谁跟你说旧社会好了？我只是跟你说吃肥牛肉喝热烧酒的滋味好。

&rdo;

我问：&ldo;你吃肥牛肉喝热烧酒是不是在旧社会？&rdo;

他说：&ldo;那……那……好像是旧社会……&rdo;

我说：&ldo;那么，你说吃肥牛肉喝热烧酒好就等于旧社会好！

&rdo;

他恼怒地蹦起来：&ldo;你这个熊孩子，这不是画了个圈让我往里跳嘛！

&rdo;

我说：&ldo;不是我画了圈让你往里跳，是你的阶级立场有问题！

&rdo;

他小心翼翼地问：&ldo;小爷们儿，您给我批讲批讲，什么叫阶级立场？&rdo;

我说：&ldo;你连阶级立场都不懂？&rdo;

他说：&ldo;我是不懂。

&rdo;

我说：&ldo;这阶级立场嘛……反正是，旧社会没有好东西，新社会都是好东西；贫下中农没有坏东西，不是贫下中农没有好东西。

明白了吗？&rdo;

他说：&ldo;明白了明白了，不过……那时候的肉鱼什么的确实比现在多……&rdo;

我说：&ldo;比现在多贫下中农也捞不到吃，都被地主富农吃了。

&rdo;

&ldo;小爷们儿，你这可是瞎说，有些地主富农还真舍不得吃，有些老贫农还舍得吃。

比如说方老七家，老婆孩子连条囫囵裤子都没有，可就是好吃，打下粮食来，赶紧着祟，换来钱买鱼买肉，把粮食糟光了，就下南山去讨饭。

&rdo;

我说：&ldo;你这是造谣污蔑老贫农！

&rdo;

他说：&ldo;是是是，我造谣，我造谣。

&rdo;

我们并排坐着，不言语了。

夜气浓重，而且还有了雾。

河里一传来蛤蟆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