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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骥低喝一声,催促马儿再快些,到了侧窗外便一拉缰绳与马车并行,低眸看着两月未见的妻子,视线灼灼,瞳眸中燃烧着热烈的爱意和思念。
苏吟被他这般直勾勾盯着瞧,再冷硬麻木的心也被捂热了几分,胸间积压的沉闷稍稍散去一些,羞意涌将上来,立时将帘布放下,没话找话:“府里可还好?”
哪知谢骥这小不正经的竟嫌没看够,居然抬手用马鞭挑开帘布,待重新与她对视,这才笑着回她:“一切都好,只是我很想你。”
他在军营里呆了八年,说话行事向来直接,不似文人那般含蓄矜持。
苏吟的曾祖父是杏坛泰斗苏逾大学士,苏府里连洒扫的下人都沾染了几分文气,小姐公子更是个个端方守礼,她在闺中时就没见过像谢骥这样没脸没皮的人,闻言红着脸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将帘布从马鞭上抢回来,再次挡住自己。
谢骥见状哼笑一声,倒也没有再逗苏吟,只慢悠悠骑马陪她回家。
左右他的媳妇已回来了,今夜长得很。
薄暮时分,马车终于到了定北侯府。
用晚膳时,苏吟正想着该如何同谢骥坦白,对方却先她一步提起了宁知澈:“夫人,我想明日求陛下准许我在冠礼后回北境军营。”
“这般急?”
苏吟微怔,“不是说明年开春再走么?”
谢骥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是武将,直觉比一般人敏锐得多,每日上朝都能感觉到那高坐龙椅之人时不时便遥遥看他一眼,简直盯得他头皮发凉,纵是依照礼数不能抬头直视君王,也清楚新帝看他时脸色定然是极冷的。
听闻苏吟三岁与陛下相识,十五岁定亲,两人青梅竹马十余年,彼此心悦,本该在陛下及冠后就立时完婚,却遇上了那桩大变故,这才便宜了他谢骥。
谢骥思来想去,担心皇帝心里还惦记着苏吟,又见自己媳妇愈发姝丽窈窕,容色更胜当年,怕皇帝届时见到人后一个忍不住强夺臣妻,恨不能连夜带着媳妇离京北上,哪里还敢留到明年?
苏吟听了谢骥支支吾吾的回答,握紧筷子低低开口:“陛下并非仍未对我忘情,而是恨我至深,所以才迁怒了你。”
谢骥闻言一呆:“什么?”
“他三年前中毒‘身亡’一事,是我的手笔。”
谢骥心神大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笑容一点点僵硬在脸上。
他的妻生得仙姿玉貌、圣洁脱俗,此刻身着一袭白衣,只需画一颗额间朱痣立于莲座之上便可扮作观音了。
这样一个菩萨神女似的人物,素日里待他又极温柔体贴,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犯下那等滔天大罪的人。
“三年前苏府被判男丁处斩,女眷流放。
旭王找上门来,言明若我肯助他彻底除去被贬至南阳的废太子,他便为苏府求情,改判年满十四的男丁流放、余者留京。”
苏吟微微垂首,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颈子,“我自私至极,应下了这交易,远赴南阳去到陛下身边,在他及冠那日寻机下了毒。”
谢骥一点点变了脸色,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是旭王党羽?”
“是。”
见他不敢相信,苏吟便又补了一句,“我只替旭王做过这一桩事,且做得隐秘,所以知晓我是旭王党羽的人极少。”
“你……当真谋害过陛下?”
“嗯。”
谢骥的面色终于变成惨白,许久过后才终于再度开口:“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论有再多的苦衷都仍是这句话。
何况你谋害的还是天家血脉,实乃不忠不义、大逆不道,更是罪无可恕。
我谢府忠君嫉恶,不能包庇你。”
“谢小侯爷说得对,我品行低劣,不堪为谢家妇。”
苏吟神色平静,“但请侯爷放心,我没想过求侯爷救我。
今日你予我一封休书,明日我便去向陛下请罪。”
“休书”
二字一出,谢骥的手顿时重重颤了颤,玉箸随之摔落在地,落在雕花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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