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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不懂,现在懂了,晚了,也过去了。”
何玹清伸出枯瘦如枝的手,两手托着碗底,放于桌面上,“好好一人,死在狱里的时候饿得浑身皮肉都扁了。
老夫心中有惧意,更是忿然。
方才见你在街上游荡,心神不宁,老夫便叫你来喝些茶,说说话。”
许笙握着瓷碗,抬头望向何玹清,眸中终是忍不住浮现出惧意来,“何老,今日在殿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般…下官看着那火炭,只觉下一个要踩上去的人就是自己……”
何玹清就道:“莫要多想,多想无益。”
许笙双目有些发红,声音也发颤,“您不知,那火炭下面还放着铜板,铜板烧得发赤。
何老,下官当时满心满眼全是纣王炮烙之刑,下官读书时读至此处尚且胆颤心惊,今日站在那里,看着顺王倒在炭上,尖叫打滚,都要背过气去,只恨不能当场跑走……”
何玹清见他手中的茶已冷掉,就又替他兑了些热的进去,和声道:“你也莫要害怕,若不设铜板,岂不是要烧坏恭肃殿的地?底下人这样办事,未必就是陛下刻意这般吩咐。
老夫知道瞧着是可怖了些,不过好在顺王和长公主都没怎么伤着。”
“何老!”
许笙直望着他,面上的表情夹带着丝痛苦,似是想要用力忘记脑中的画面,“您知道下官心中所想。
下官读圣贤书,略闻官场道理,也曾钻营四处,但从不敢真有什么逾矩。
下官知道自己不是混迹官场的料子,每日只求明哲保身,不求官运亨通。
可如今这般情形,下官是真怕了……
如此残酷恶毒之刑,怎就能加在无罪之人身上,而求自己心安?顺王若不倒在炭上,遭难的就是昭靖长公主,若长公主走到一半也如顺王那般倒在炭上,她一个姑娘家,要受哪等罪?陛下不过听了安阁老几句话,便行此残酷之事……”
何玹清与他对视片刻,道:“慈不掌兵,仁不从政。
陛下是位好君主,无论盛世乱世,要掌一国权柄皆非纸上谈兵,仁不可用错地。
陛下在皇宫长大,既读圣贤书,又学帝王术,所思所谋实非常人可及。”
许笙说了这么一番话,心中才觉着舒缓了些,端起瓷碗将茶一饮而尽,别过头看向地砖,“理是如此,可下官心意难平。
下官年纪不算大,少时也有一腔热血,只是燃了几年所剩无几。
可下官心中有一底,天下万民视君如父,有罪即治,断不可加以残害。
此名若传出,岂能不有损陛下盛名,又岂是明君之道?”
何玹清就道:“你这般与老夫说说,老夫也难辩与你。
你今日是吓到了,若后几日依旧梦魇,便来老夫这儿坐坐。”
许笙知道自己失言,却也顾不得计较那些,何玹清似一潭静水,他在水边捶胸顿足愤懑不平,终是被潭水感化。
他说出话来,也算发泄一通,心里也知多的不能再说,只向何玹清道谢:“何老肯听下官妄言,下官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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